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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美院2019级博士生李佳桐论文《自然的生命意蕴-我的工笔花鸟画创作谈》(1)在《美术观察》2022年第三期发表
2022.03.24

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同艺术形式的相互融合和影响,当代工笔花鸟画题材内容不断创新,画面形式语言和技法也日益丰富,呈现出无比繁荣的发展态势。尽管当代技术进步的影响不容置疑,但现代工笔花鸟画的艺术成就离不开传统花鸟画技法与理念的传承,其中宋代院体花鸟画对生命意韵的追求更是无时无刻滋润着现代工笔花鸟画的创作。20世纪四、五十年代,于非闇先生就曾提出“与古为徒”,对宋代花鸟画进行重新审视与学习。五代、两宋是我国花鸟画发展史上的鼎盛时期,两宋工笔花鸟画历经千年传承,经久不衰,至今依然绚烂多彩,是我国绘画史上最具时代特色的艺术范本。

两宋院体花鸟画的核心审美理念就是对生命意韵的追求。花鸟是自然的表象,是世界造物中生生不已的存在,宋代花鸟画的立意初衷就是以自然的鸟语花香作为永恒的审美对象。宋代画家以花鸟物象作为探索世界的途径,画花鸟即画自然,花鸟画创作不仅仅是对物象的刻画,更是记录画家感受自然的过程及由此生发出的平和的心象。我认为,这种追求“生”之精神的内涵在于,必须真心实意地热爱自然生命,善于在自然中发现美的意象,切实将自然中的感受融入到工笔花鸟画的创作中,只有这样才能使作品生机盎然、富有生命力。

植物有着永恒的、生生不息的生命状态,它们由小及大、由盛及衰却又无限循环往复。植物的这种顽强的生命力、生长规律和自然形态对我的感触极深,这使我对植物的关注成为一种常态。每一种植物都有特定的花叶形态,每一片花瓣与叶片都存在着微妙的变化,特别是植物的茎,在其线性形态结构中存在着寓于直中的细微的曲线变化,而自然的生机就蕴藏在这些细小的结构转变中。我一直对植物的这种形态上的奥秘特别感兴趣,也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在创作中表达的内容。这种创作理念必须通过写生来实现,故而在创作的初期,我始终坚持将写生作为创作的首要环节。宋代院体花鸟画创作就特别重视写生,写生所呈现的植物的生命力及画面的和谐程度是仅凭想象或照片取景所无法比拟的。中国画中的写生与西方绘画的写生有些许差别,西方绘画的写生基本是再现对象,而宋人所强调的“写生”,不仅是对物象的形体结构,生理特征和生态规律有所掌握,更要通过“写生”赋予绘画作品生命精神,表现出画中物象的灵动和生机,将个人的情感、情绪注入到画作中,从而达到物像的写实性与超然意境的统一。

南朝谢赫六法以“气韵生动”作为绘画首要目标,而花鸟画的“气韵”则表现在“生意”的营造上。两宋院体花鸟画的品评标准是“妙于生意,能不失真”,其中“真”是对物象的造型再现,“意”则是通过对物象的写真表现传达出生意气韵。因此。画家要通过写生不断地提升自身的造型能力,同时又要在画中展现生意,为画作注入灵魂,使其生机盎然、活灵活现。宋代许多著名的花鸟画家都具备这种写生精神。易元吉为画猿猴入深山居住,观察猿猴、獐鹿的生活习性,使其所绘动物生动传神。严谨精确的造型是工笔花鸟画创作的基本要求,宋人要求花鸟画家不仅要了解花、鸟的形态结构,还要了解植物四时、朝暮、花、蕊、茎、叶,鸟类的羽翼分布,各角度呈现姿态等细节。在充分了解对象形体结构基础上,需要通过主观营造选择理想的画面形式,追求造型生动与凝练,将情感与感受融入其中,使画面焕发勃勃生机。植物的生长遵循的是自然原则,故而不免存在过多的繁复和层叠,所以在写生过程中我会对物象进行深入地观察,充分掌握植物的结构,并通过变换观察角度,寻找最美和最适宜的植物姿态,并有意识地进行归纳和概括,为后期创作打下基础。

李佳桐 浮雪 纸本设色 150×150cm 2018年

我学习工笔花鸟画是从临摹宋代院体花鸟画入手的。我在工笔花鸟画创作过程中,结合西方的色彩与造型观念,力求在继承传统审美精神的基础上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形式语言。从2018年至今,我创作了以“绣球花”为题材的工笔花鸟画系列作品。清华园内种植了大面积的绣球花,绣球花伞房状花球由无数小花组合而成,饱满硕大,在青色的校园中格外显眼。在创作初期,我通过写生收集了不同姿态的绣球花形象,充分了解了绣球花的通体结构。在《浮雪》的创作中,我关注到花瓣的偃、仰、正、侧都关系着花球的体积空间的塑造,所以我着重表现关注绣球花花球中小花的分布及其生长姿态,以及小花组合的花球外轮廓的造型。除此之外,我对画面作了整体色彩的渲染,以蓝绿色作为主色调,控制整体色彩在色调中的协调变化,在渲染过程中通过对花朵四周的留白晕染出光晕,追求光感的呈现。自然环境如天气的阴晴云雨等诸多因素都影响植物的心之印象,所以在这幅作品中,我通过对整体色调的渲染与把控,试图再现沐浴在夏日晨光中的清爽感受,以及光圈氤氲于花朵背后的光影效果,描绘出印象中花叶扶疏、耳边蝉鸣的惬意环境。在本次创作中,我逐渐对光感的表现有了越来越浓的兴趣,故而在接下来的创作中我尝试表现光感下的绣球形态。在“清月”系列作品创作中,我将画面色调降低,明度加强,在细微的色彩差异中形成微妙的渲染,试图表现花朵置于强光之下的自然莹逸的质感。

在《晚玉》的创作中,我更关注于花球内茎部错综复杂的交错和分布。首先,绣球茎部枝干曲中有直,这种即矛盾又和谐的自然形态是植物内部强劲生命力的体现;其次,茎部形成的线性形态本身存在着装饰意味很浓的构成形式,它们的分布角度、延伸方向和疏密变化都展示出一种抽象美和形式美。所以,在《晚玉》的创作中,我将枝叉所形成线性形态作为画面的布局元素,进行精心排列和组合,弱化花朵内部空间关系的描绘,使之形成完整、平面的近圆形态掩映于茎的后侧,衬托出茎部构成形式。线是绘画精神所在,自古以来,工笔画对线的运用是极为讲究的。在创作作品《晚玉》时,我更加注重线的运行和质量,虽选用温润细腻的线条,但在行笔勾勒之时通过转折、衔接表现出茎的轮廓和前后关系,以突出线条的力量感展现。而在绘画材料的运用上,我逐渐从纸的运用转换为绢本绘画。纸和绢的质地有些许差别,在前期纸本绘画中能够结合一些“洗”的手法表现出斑驳和苍茫的感觉,而绢则有着温润的质地,能更好地承受反复的渲染。因此,绢本绘画时通过对水的运用进行整体层次的把握,形成更加微妙的色彩变化,展现出柔和的空间效果。

李佳桐 晚玉 绢本设色 43×37cm 2019年

“绣球花”题材创作致力于表现植物自然规律和穿插形成的绘画形式语言,而《俗物集》系列作品则在创作观念上有所转变。《俗物集》的创作中,我选取一些日常琐碎和闲置物品入画,例如放置在精致玻璃盒子中的桃花,被折下重新组装成型的植物标本;被剪断花茎包裹着防护膜的重瓣百合花;花瓶中的花朵与规正位置的铁丝等。画面所选取的主体对象是精致、美丽和富有生命力的动植物形象,但都通过一定的人为干预使其不能自由的生长在自然环境中。《俗物集》的创作主要传达共生与矛盾的行为理念,通过动植物与生活物件组合,表达生活中所存在的对立统一的矛盾心理,如保护与束缚同存的本质事实,以及美丽优雅背后压抑的规则等。此系列作品的主旨在于通过元素的组合力求将社会生活中的所见所感在绘画中有所表现,并在动植物的生意中传达对生命精神的追求和希望。

宋人花鸟画是宋人看待世界的价值与智慧,它能够用最简练的画面语言、最朴素的构图形式和大量虚空留白在咫尺画幅中展现自然的生机和对自然生命的理解,这其中展现的生命意韵是我在创作中一直不断追求的艺术境界。心与画互为表里,在现今愈加复杂多变的大环境下,我们更应追随心之感念,将自己对社会生活的理解与体悟融入到绘画中,秉承宋代花鸟画的精神追求,在写生中推陈出新,表达自然的活力与生机,在掌握好传统技法的同时,不断领悟和发扬民族生命理念,创造出具有传统美学精神的当代工笔花鸟画艺术作品。

李佳桐,201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获学士学位。2018年硕士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获硕士学位。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

本文发表于国家级艺术类核心期刊《美术观察》(2022年第三期)。

(图、文:李佳桐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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